他的影子甫一消失在长廊，所有人几乎在那一刻都沸腾起来。

不是回家么，来这里做什么。

朝伊平视沙冰车招牌，这种小摊在学校附近很常见，黯淡陈旧的老木板漆几个大红字，就这样风雨无阻地捱住了十来年。

贺容没有回答他，沙冰摊的婶子先热情招呼他们俩，“小贺来啦?还是老样子?”

贺容点点头，“也就是你最后一天了会来看看我”，婶子掬一张憨厚的笑脸低头搅冰。

设摊的地方有摆几张桌椅，几个穿着花里胡哨早来的正埋头吃冰，看见贺容赶紧挥手叫他们过去，“容哥!坐这!”

婶子的沙冰一齐上到，贺容的什么都没放，白花花一片只浇了糖浆，他推给朝伊一杯一样的，朝伊拿起塑料勺慢条斯理一口一口送进嘴里。

和旁的几人狼吞虎咽的吃法相比，朝伊的吃相相当内敛，没个十来分钟见不了底，冰都化干净了，旁边的人调侃他，“伊哥，你能耐得住这种文邹邹的吃法，你的冰可耐不住啊!别用勺舀了，直接喝吧!”附和的人都笑出了声。

“小五，他脸皮薄，别笑话他了。”

被叫小五的beta委屈道:“知道容哥你照顾他，可在几个弟兄面前偏心地能不能别那么明显?看得人都酸了。”

“还胡闹。”小五噤了声。

婶子一边抹围裙一边笑道:“今天看起来也没啥人了，我准备收摊，都是最后一次了，都是老主顾就不收钱了，这些日子真是谢谢你们了啊。”

“老板你不干了，还打算去哪?”

“回家啊，”婶子擦一把汗，想起回乡的一切都是如数家珍，“帮家里人收割麦子，赶鸭养鸡的，上了年纪的人还要带去看看风湿……我还要养病。”

“……养病?”几个人瞧婶子这么结实的身材，一脸不敢相信。

她咳嗽两声，“这十几年住在污染工区，烟大霾多的，染上肺痨，现在人也不太行，要赶在还走得动的时候回家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所有人都沉默下来，对病弱贫穷最有缄默权的恰好是这些人，家里的压力担负不起，五六个人里总有一两个这样那样的病，小病抓两个药还好，大病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。人死得轻松，痛苦留给跟着身后事操心的人，苦难也是一个道理。

人聚一聚也就散了，朝伊那杯冰还握在手里，手心是冰凉，驱赶落日前最后一点暑气。

他和贺容并排走，一路无话，贺容对他只是护送到家的关系，搭乘公交到外郊工业区，杂乱无章的建筑群堆叠在一起，他们走过。送到单人公寓楼下，贺容说：“只是想和你一起送别一个朋友。”

朝伊手中的沙冰已经吃完，他惯用最擅长的温驯笑容去表示他最诚挚的谢意，那么要祝她万事如意。他写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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