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比床被还要苍白的女人，这人静静地躺着，安详地闭着双眼，像是沉睡了许久，病床旁的吊牌滴答滴答一点点往下滴着药液，通过长长的输液管流进了女人的血管里，她就是凭借这个活了十年之久。

蔡江聪一言不发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，她的鬓角不知何时多了几根白发，他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头，安静地坐在病床旁，紧紧攥着女人的手，声音沙哑道：“妈，你快醒醒吧。”

病床上的女人依旧如十年前一般安静，给不了他任何回应，蔡江聪攥着她的手埋头在床沿边，直到查房的护士把他叫醒。

“这位是病人的家属。”声音甜美的女护士介绍道。

“嗯嗯。”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头点点头，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人，声音有些愁苦道：“这可不能再拖了，得赶紧手术。”

“大夫，我想问一下，要是不做手术，能不能……”

“不做手术？”戴眼镜的医生截断了他的话，“那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，脑细胞会慢慢坏死，最后病人会在这样无知无觉中死去。”

蔡江聪一怔，看着女人头脑一片空白，只听见耳边嗡嗡嗡有声音在响，医生说的术语他一个也听不懂。

“要是做手术，还能有百分之十的把握，要是不做，哎,身为病人家属你再好好想想吧。”

“百分之十醒来的几率。”蔡江聪喃喃自语道。

“妈，你放心，你一定会醒来的，一定。”

小余透过窗户看着眼眶发红的蔡江聪转身朝门外的休息椅旁走去，半个小时过后，蔡江聪才轻轻地掩上病房门走了出来，一出门看见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小余，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小余瞬间惊醒，坐直身子问道：“怎么样？医生怎么说？”

蔡江聪摇摇头，叹了口气，“除了手术，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

小余重重拍了下蔡江聪的肩膀，惊喜道：“那你急什么，要做手术就做，钱的事情总有办法。”

蔡江聪靠在椅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，路过的小护士瞪了他一眼，蔡江聪好笑地把一根没点的烟叼在嘴角，“只有百分之十的几率。”

“什么？只有百分之十？”

“一百万就换来百分之十的几率？”

蔡江聪沉默地点了点头，最后把一根烟塞进了口袋里。

小余盯着一言不发的蔡江聪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他，他尴尬笑笑，“百分之十也很大，十分之一呢，说不定就成功了呢，人家还有百分之一的都醒了呢，不慌，不慌。”

蔡江聪没说话，目光游离地望向远处，好像在看着一个虚无的世界。

“哦，对了，钱的事我有办法了。”

小余从包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纸袋砰的一下拍到椅子上，得意洋洋地说道：“看，哥们给你借到了。”

“你怎么这么快？”

“你先别急，听我说。”

小余絮絮叨叨把事情前因后果跟蔡江聪解释了一遍，蔡江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：“就办这事，酬劳就这么多？”

“诶，有钱人的想法谁知道呢，我说也是，之前那么多大老板雇你去当司机，你不去，要是当时去了，说不定这一百万就是小事了。不过现在也不晚，我说要不你先去应聘，说不定能上，年薪七位数，到时候过了，提前预支一下工资，人家大企业肯定不在乎这点小钱。”

蔡江聪想了想点点头。

“那我就先回去了，”小余把纸袋和几盒盒饭放到蔡江聪手里，嘱咐道，“照顾阿姨也是必要的，但是要是你再累垮了，就真没意思了。”

“谢了。”

“不用谢啦，不过你明天就来驾校吧，面个试，穿得正式一点，好歹人家是给老板儿子招司机。”

小余上下打量了一遍蔡江聪，因为这几天忙里忙外累得来不及休息的蔡江聪眼睛有些浮肿，原本的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，脸色也灰暗了些，头发杂乱地堆在一起，他娘的，就这模样，居然看起来还有点颓废的美感？

“我警告你啊！你下次绝对不能比我抢先去招生！”

蔡江聪含着饭鼓着腮帮子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，“你说啥？”

“没啥，我先走了。明天八点，别迟到了！”

早上八点，黑土驾校难得地安静异常，几乎所有教练都穿得西装革履，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，有头发的抹了发胶，阳光底下闪闪发亮，没头发的，一颗颗光头在太阳发光下，更是亮得跟一千瓦大灯泡似的。

蔡江聪穿着西装走进驾校时，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，他有些尴尬地走进大厅，那里已经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伍，绕着大厅围上好几圈，蜿蜒曲折跟一条盘山路一样，其中还有不少的生面孔，从他走进大门的时候就被贴得到处都是的招聘广告闪了下眼，昨天小余才和他说，今天满驾校都贴满了小广告，一张张大红海报贴在墙上，电线杆上，还有厕所，尤其是上面的年薪七位数写得忒大，生怕别人看不见，难怪连外校的教练都来了，刚才上厕所，居然还碰见他之前一个刚拿了驾照的学员穿得笔直西装，说是来应聘司机，年薪七位数，连本行都不想干了。

小余戴着工作牌凑到蔡江聪身边，贴近耳朵小声说道：“我都打听好了，是那个公司派人来面试的，就两个人，来，这是面试题目，你先准备一下，我先过去了。”

蔡江聪接过小余偷偷塞过来的纸条，点点头，打开纸条一看第一个问题：“恐龙是什么时候灭绝的？”

“？？？”

这真的是面试司机问的题目？

蜿蜒巨蟒般的队伍出乎意料地快，两个小时之后，蔡江聪已经排到了前几个，那些走进面试间的教练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来，破口大骂这是什么变态题目，分明是招聘司机，不问一些以前的开车经验和人品，居然问长江有多长？鸵鸟为什么不会飞？人类下一个冰川世纪什么时候到来？

甚至不足一米八的直接一进去连问题都没问直接赶出来了，这尼玛有病吧，招个鬼哦，蔡江聪惴惴不安地掐着手里的纸条，他平时闲暇时倒是会看些课外书，不过冰川世纪的到来时间这题目难度和世界末日的难度差不多了。

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，小余站在门口朝他握拳表示加油，蔡江聪挺起腰杆走了进去，坐在面试间的两个HR大概是面试了太久，一个不耐烦地翻着简历，一个拍着手打哈欠，蔡江聪正准备开始自我介绍，那个翻简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小声和旁边一位说了句话，打哈欠的那位点点头朝他说道：“好了，你不用面了，可以出去了，下一位。”

还没开口的蔡江聪仿佛一瞬间跌进了冰窖里，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人请出了面试间，这是直接被拒绝了？

小余凑上前好奇地问道：“怎么样？”

蔡江聪把纸条往垃圾桶一扔，“我还没说话，他就叫我出来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小余也吃了一惊，不确定地看了蔡江聪一遍，都说人靠衣装，尤其是穿着西装的男人那气度品味不止上高了一个档次，蔡江聪从头到脚看起来，要不说他都以为他不是来面试司机的，而是哪个老总莅临指导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