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店的饭菜还可以,陈紫绮吃了不少,李兵一直把菜往她身边转,坐在她旁边的林小山就捂着嘴偷笑。他记得爸爸以前带他和妈妈去餐厅和别人吃饭,也算是这样喜欢将菜转到妈妈跟前。
陈紫绮见他不怀好意的笑着,擦着嘴问他,“你笑什么?饭都堵不住你嘴。”
林小山现在早就不讨厌她了,她已经从坏葡萄变成了小葡萄了,捂着嘴凑到她耳朵旁,悄悄的说,“我发现了一个秘密。”
陈紫绮就想看他又有什么花招,挑着眉问他,“什么秘密啊?”
他又悄悄的说,躲着李兵,“李老师喜欢你。”
陈紫绮闭着嘴笑了一声,还以为什么秘密呢,扭着他的脸,“就你话多,吃你的饭。”
林小山不依不挠,“真的,你信我。”
陈紫绮不喜欢小孩子话很多,觉得叽叽喳喳,吵吵巴巴的,也不知道林小山吃错了什么药,跟他哥这么反差,又或者是林沉吃错了什么药,几个小时里,说的话都不满100个字。
“再吵吵,把你扔乌鲁木齐。”凶他。
林小山收了嘴,哼了声,觉得她又变成了坏葡萄。
下午,乌鲁木齐交流培训班活动开始了,陈紫绮跟着校长、李兵带着学生们坐上了大巴,同行的还有两个市的贫困小学,一同驱车前往了八一中学。
八一中学的南大门停了七八辆大巴车,车上下来的都是中小学校的乡村学生,带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感,一蹦一跳的背着肩上的小书包,排好队进了校园。
陈紫绮撑着伞,跟在自己班的队伍旁,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,放眼望去,看见的是一栋栋浅色的建筑,在阅兵台上,有一根长长的铁柱子,那是升国旗的地方。
辗转跟着队伍到了综合教学楼,发现楼下站满了绿油油的部队兵。
陈紫绮朝那看了眼,问校长,“怎么还有当兵的?”
校长指着挂在门口的横幅,两排,一排是热烈欢迎参加新疆乌鲁木齐市中小学生暑期交流培训班,一排是热烈欢迎首届“丝路战士杯”军人运动会。
军人们穿着夏季常服,头戴绿色军帽,脚上是黑色军皮鞋,站的笔挺挺的在和站在最前方的首长敬礼。
陈紫绮往那看了看,那个首长旁居然有林团长,下意识去看林小山。
林小山早就看见了,没想到爸爸也在这,跳着脚蹦起来去看,嘴里喊着爸爸爸爸。
隔得太远,那里没听到,陈紫绮按住他。
“还想不想活了?安静!”瞪他。
“我看见我爸爸了,我爸,你看在最前边。”手指着,骄傲的说道。
“就你有爸是吧?”再瞪他。
林小山安静了,怕她再瞪,眼睛就一直瞄那。
这边的教育局派来的工作人员在组织队伍。
“来,同学们,我们在六楼的学术报告厅,大家排好队,一个一个从这边上去。”拍这手示意大家走。
陈紫绮班是最后一个,她跟在队伍后面,胳膊上挽着手袋,往前走。
旁边的兵斜着眼睛看这最后面的女老师,那后背上的长波浪被乌鲁木齐七月的风吹的荡漾在脑后,牛仔裙里包裹的,是一双笔直到近乎直尺的细嫩双腿,脚下踩着一双窄跟高跟鞋,风姿绰约的扭着腰。
陈紫绮收了伞,不小心踩到了个小石子,歪了一下,回头瞪了那眼石头,娇嗔的模样,把那些兵看呆了。
她摸了下脚腕,抬头,那群兵有的正在看她,直愣愣的眼神,她微微笑了下,往后抚了下长发,扭头走了。
当兵的就怕看到姑娘笑,心里痒,又得不到。
林沉站在队伍的最后,他个头快一米九了,眼睛一直盯着扭上楼的陈紫绮。
部队兵去的是二楼的千人大礼堂,这次不仅有运动比赛,还要做赛前会议以及方阵演习,需要在八一中学进行训练。
学术报告厅内,市重点中小学的老师正在讲课,课件上是针对贫困中小学生出的问题,还有些益智类题目,陈紫绮意外的发现,这些问题中较有难度的,也有很多学生能答出来。
他们举着手,自信的说出内心的答案,得到的不仅仅有来自市里老师的掌声,更赢得了台下所有来自贫困村区孩子们的掌声。知识从来不会因为贫穷而和他们失之交臂,相反,是更加激励他们努力学习,走出乡村,去更广阔的天地,学习无尽的知识。
陈紫绮想到自己,她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家庭,爷爷奶奶从解放前就开始当教师,父亲也是市里重点高中的数学老师,她妈妈是小学音乐老师,然而在这样一种浓烈的书香世家里,她并没有成为一个聪明好学,满腹文章的文静女孩。
相反,她小时候特别的调皮,一点不爱学习。5岁时,扔了爷爷奶奶送她的唐诗宋词元曲,更别提什么弟子规,都是被她撕成纸团扔着玩的。陶苏芬每每见到,就会怪她,不珍惜知识。爷爷奶奶溺爱她,她就像家里的小霸王一样,横着走。后来,爷爷奶奶走了,她也开始懂事了,晚上抹着眼泪去捡弟子规的纸团,一张一张给他们扒开塞进了书里,心里想着,总要做一件对得起他们的事。
想到这,鼻子又酸了。她坐在报告厅的最后面,悄着步子拉门出去了。
十几年前的事,现在想到还是会觉得难过。她深呼吸一口吐掉,去厕所洗了把手,顺顺头发。
走廊的窗户外是偌大的塑胶操场,周围是一片树木,上方是碧蓝的天空。
她走近窗户,看见塑胶跑道上的士兵们,正在喊着口号跑步,他们在最热的月份里,挥洒着汗水,坚定不移的朝前方跑去。
每一个人都有目标,有人安心工作为了养家糊口,有人努力学习接近高等学府,有人驻守边疆保家卫国。她呢,她不知道,她一直想往好的地方变,变成一个好人,她以为只要自己听话了,不胡搅蛮缠了,可能会有一天,她会回到她最想回去的那天。
眼泪滑下来的时候,滴在了牛仔裙上,印渍蔓延开来,没有什么可以重头来的机会,就像这滴泪一样,做过的事,说过的话,永远不能收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