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知,圣上竟然顺着对方的话,没反驳。
德妃眼下再想起皇后的表情,还是忍不住想笑。
顾怀宁安静听着,没有作声。
她进宫这么多天,还是第一次直面后妃间的明争暗斗。
沈敛那般要求她不要同言越往来,或许有在乎,但更多的,还是因为利益。
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顾家倒想太子一系。
在顾怀宁看来,顾家同镇国公府都是臣子,与上头的那个位置并无关联。
可待自己也深陷漩涡,才有股悚然的寒意直袭心头。
皇后今日那轻飘飘的玩笑话,若是圣上有心,也会引火到顾家身上。
再次见到圣上时,德妃正同他闲聊。
见到顾怀宁,德妃便唤她来替圣上揉按疏通。
想来,圣上也是肯定她手艺的,所以在结束后询问她待在宫中是否无聊,想不想去太医院。
顾怀宁没有犹豫,立刻便谢了恩。
她等这一日许久了,若是对方不提,她也打算找个机会拜托德妃。
圣上欣赏努力的人,因此对顾怀宁的反应也很是满意。
翌日一早,顾怀宁便由半夏因着去了太医院。
陈太医今日当值,便带着人在太医院转了转。
顾怀宁目标很明确,她就想了解中风相关的研究。
陈太医看着她,倒是有些意外。
正常医者,并非有那么强烈的目标,该是什么都了解才是。
这位顾五姑娘倒好,只想研究这一块。
顾怀宁已经想好理由,“家母有头疾,德妃娘娘也时有头疼之症,是以民女想多了解学习一些。”
头疾和中风,勉强能搭上边。
陈太医点点头,倒没一开始就反驳什么。
头疾之症诱因许多,也会造成不同的后果,并非只有中风这一结局。
但小姑娘已经定下目标,他便徐徐引导。
顾怀宁很勤快,日日一早便去太医院报到。
几次圣上去永和宫,都没能见到人。
德妃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。
“听嬷嬷说,怀宁这丫头半夜三更还在看医书。”
她本也以为小姑娘就是随便学学,没想到对方那般刻苦。
一眨眼过去半月,却是一日未休。
圣上也曾在太医请平安脉时询问过,得知她确实日日刻苦,倒是多了些爱才之心。
一日晚间,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顾怀宁。
二十多日不见,小姑娘依旧娇艳,较之她刚进宫时,更多了一份沉静。
宫中虽孤寂,却也沉淀人心。
没有顾家无微不至的关怀,少了情爱烦扰,她成长得很快。
圣上看了看她,难得发了隆恩,允许她归家几日同家人团聚。
顾家得了消息,早早一家子守在了宫门口。
见到女儿出来,常氏欢喜红了眼。
顾怀宁也欣喜,但没有母亲那般激动。
开春天气暖和,马车帘子已然拉起。
微风送来清香,远远地便瞧见一道熟悉的笔挺身影缓步朝皇宫方向而去。
顾怀宁瞧见了,却没有回头。
带马车驶过,常氏才回头看了看,而后对女儿道:“那好像是沈敛。”
顾怀宁很自然应和一声,像是听见了什么不相干之人。
常氏欲言又止,过了半晌才道,“这一个多月,沈敛悄悄让人往家里送过两次东西。”
“娘瞧了,都是你以往喜爱的小玩意。”
顾怀宁听着,倒觉得那像是七皇子送的。
“嗯,娘替我收好,我这两日去处理。”
这次出宫,她将沈敛送的那小挂坠也带出来了,可以让人送回去。
常氏闻言,这才又道:“还有那位庄姑娘,这段时间来了几次,似是有要紧事同你说。”
她交代了一路,又说了许多今日家中之事。
此次分别,常氏比女儿要焦虑煎熬。
顾怀宁看着母亲,不禁想到前世出嫁后的日日夜夜,母亲又是如何度过的呢。
出宫当日,她一直陪在家人身边。
翌日一早,顾怀宁便乘着马车,去了郊外的新书局。
陈太医教了她许多,也提过好几本医书,让她有空找来瞧瞧。
顾怀宁一直记得此事,所以隔天便去了书局。
今日并非书院休沐,书局内只有寥寥几人。
她同庄静约了此处,想着找到书后,顺便同好友闲聊一二。
顾怀宁来得早,先逛了一会。
只是没想到竟然在此处见到五皇子。
对方应也是有些意外的,轻轻颔首招呼后,便从那边离开。
顾怀宁等人走后,这才去书架边瞧了瞧。
上头皆是些曲谱。
她并不喜好音律,是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。
只是临走前,她忽然驻足想起一事。
那日在夜公馆,五皇子似是跟着那琴师离开的。
年后因着不凑巧,所以一直没能向言越打听五皇子的消息。
曲谱。
琴师。
顾怀宁若有所思了一瞬,而后压下莫名的情绪。
陈太医交代的医书,她只找到三本。
出宫机会难得,她打算待会再去城中书局一趟。
没多久,庄静从外头进来。
两人也是许久不见,找了个偏僻角落,才小声聊起来。
“家中有意下个月便让我同表兄定亲。”庄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
这事顾怀宁也爱莫能助。
庄静不喜欢言越,如何都不能想象对方成为自己的丈夫。
她不认为这是亲上加亲,这只能促成一对怨偶。
可家中却道,感情是可以培养的。
夫妻间一开始虽是爱情,但时间久了便会变成亲情。
眼下不喜欢对方没关系,时间久了反正是要变成亲情的。
庄静无法接受,是以一直焦虑不安闷闷不乐。
顾怀宁无法安慰。
想来两家如此着急,也是因着圣上缘故。
“抱歉。”她有些愧疚。
若不是她当初给了言越希望,眼下也不至于连累好友。
庄静道,“这如何能怪你。”
言家娶别人也能叫圣上放下,是两家为了利益稳固,才选择亲上加亲的。
“眼下怕是得有个男子出面去我家提亲,方能改变我家逼我嫁给表哥的决定。”
但凡拖个半年,言家没法再等,那她便解决危机了。
顾怀宁明白她的意思,这才更觉得艰难。
“但顾姐姐,这种忙,不会有人帮你的……”
庄静闻言,也有些丧气了。
确实。
她上哪去找那么古道热肠的人了呢。
这种事,可开不得玩笑。
两人遂默契不再提及,又聊了其他事。
分开前,顾怀宁又想起了五皇子之事。
她在宫外的时间不多,上次元宵节没打听成,这次她想重新见一次言越。
庄静听见地点虽有些惊讶,但还是应下离开。
晚间,顾怀宁换了男装,特地将脸涂黑又改了妆,这才同顾怀直一同出门去夜公馆。
前行顾怀直被顾承晋狠狠教训了一顿,原是不会再同意的。
可这次妹妹离家太久,一下子便没了原则。
夜公馆还是同上次一样人满为患,顾怀宁也是运气好,恰巧要到了最后一个包间。
台中央,秦氏戴着面具,流畅波动琴弦。
琴声悠悠如仙乐,顾怀宁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大厅中央。
很快,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五皇子。
顾怀直不喜欢这种场合,“你那好友什么时候来?”
“快了。”
顾怀宁应着,又开始看向四周。
馆中还有些人戴着面具,不过瞧着应当是馆中小倌,并非宾客。
待一曲结束,戴着面具的琴师起身离开,五皇子照旧跟离。
顾怀宁心下一动,转头看向顾怀直。
“四哥。你身手比我好,帮我去跟一个人。”
有了上次差点被沈敛逮到的经验,这一次她很谨慎地没有自己前往。
哪怕什么都没打听到,她也可以从言越这再得到些消息。
她指了指五皇子的方向,“小心些,不要跟太深。若是不对就赶紧回来。”
顾怀直这两个月几位刻苦,确实长进不小。
妹妹既然开了口,他自然应下。
顾怀宁独自坐在包间等庄静和言越,可眼见已经过了时辰,却一直没见两人身影。
忽然间门被推开,进来的却是晋王孙。
顾怀宁暗道‘糟糕’,脸上却保持从容淡定。
晋王孙一开始没认出她,是因瞧见了顾怀直,这才发现那日动手的‘臭小子’也在。
好不容易顾怀直离开,这才迫不及待赶了过来。
“还真是冤家路窄啊。”晋王孙冷笑起来,“你可知道,你这个臭小子害得本王孙好惨。”
顾怀宁冷冷瞧着他,“王孙是想在此处闹事?”
晋王孙一步一步朝她走近。
上一次是没有防备,他自始至终不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。
顾怀宁脸上虽瞧不出什么,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这二十多天在太医院,她可不是真读读书那么简单。
至少,她记住了人体各大重要穴位。
知道什么地方在用力一击之下会短暂失去行动能力。
晋王孙狞笑上前,才刚抬起拳头,后边便传来沈敛冷冽的声音。
“王孙想做什么!?”
晋王孙短暂停顿之际,顾怀宁已经一击出手。
甚至都没能回过神,对方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。
待他身子倒下,沈敛从容不迫走进包厢,而后关上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