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老槐树回到庙里时,已经临近天亮了。
在房间里,用泥将右手那贯穿掌心的趾骨封住,让那颗槐树种子,一直在趾骨中间。
又用牛皮熬成的胶,在最外面轻轻抹上一层,就宛如自己的皮肤一般,看不出任何差异。
这才上床,睡了个昏天暗地。
梦里,一会是婆婆拿着乌木棍,将土窑养着的厉鬼放出去。
一会是她教我揉泥,一会又是她满脸哀切的看着我。
睡到正午,被热醒时,还有点厌厌的提不起精神。
坐在床上,回味着梦中的片段,又感觉最近沉闷的心口,多了几分暖意。
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许久没有再沉入与紫玄有关的梦魇了。
洗了个澡,喝了一大杯水后,这才完全清醒过来,正准备去厨房做饭。
一开门,就闻到了药香。
常五娘在厨房,低低说着什么。
三娘有些无奈:“你别闹,惊着娘娘,小心山神把你关洞里。”
“嘿嘿!”常五娘嘻嘻的笑,幽幽的道:“山神也不知道怎么了,原先明明豪情壮志,说江柳知道鬼君把她当替身,就绝无可能。”
“只要守在黄泥庙,他这上门女婿就当成了,可昨晚怎么好像焉了?”
常三娘轻叹了口气:“你别乱说,小心祸从口出。”
我听着,隐约感觉柳长眠情绪不对,似乎就是和华鸣一同驱赶夭童后。
当时华鸣直接到杂物间门口朝里看,而柳长眠好像有点失落,并没有走过来。
难不成那会,他也知道婆婆消散的事?
可他失落什么?
正想着,就听到华鸣声音传来:“奉鬼君之命,与朴赞押送颜昔前来请罪,请江娘娘开门。”
声音带着几分戏谑,也根本不用我开门,他自己就推开了门。
还朝里道:“朴赞大师请!”
三娘和五娘也忙跑了出来,见我站在廊下,五娘立马吓得吐了吐舌头。
三娘拉着她,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我点了点头,假装没有听到她们刚才的话,往门口看去。
朴赞这次换的,依旧是个年轻周正的躯壳,比上次那个“活佛”多了几分英气,却依旧是个和尚样。
一进庙门,远远的看着我,就朝我揖首行礼:“幸不辱命。”
语气平静,一如他以五脏六腑祭祀,布下五行阵困杀巫罗时,那平静的语气。
我不由的蜷缩着右手,摸着掌心那埋着槐树种子的地方。
哪有什么不辱命,是我一次次害了他们的命。
可他们却依旧前仆后继的……
指腹摩挲着那处,我朝朴赞还了礼,快步迎了上去:“你来了!”
朴赞笑了笑,侧身。
我就看到了颜昔。
和偷拍的照片里那种宛如天鹅般优美诱人,也不像曲曼偷拍时那浓浓的巫术神秘感,介于二者之间,又有些破碎感。
只是亲眼看到,那张脸就更怪,说不出的怪。
“是以猫眼养过的玻璃降。”朴赞站在我旁边,沉声道:“所以每个人眼中看到的不一样,更甚至会拍出来的照片也是想像中的样子。”
玻璃降,据说是将碎玻璃放进眼中,忍受着玻璃扎眼的痛苦七七四十九天。
等降头术成,在别人眼中,就是对方最喜欢的模样。
相当于现在的美颜,却又比美颜真实,更贴合现实,连同气质都会的那种。
只是这猫眼养过的玻璃降,又是什么?
所以我这是喜欢破碎感的?
而且朴赞把她带来,就没破了她眼中的玻璃降?
朴赞复又朝我作揖:“贫僧去找她时,她并没有逃,而是在等。”
颜昔也并无惧意,而是一步跨入黄泥庙:“我代表巫罗来与江娘娘谈判。”